未来简史
编者 | 东篱
主播 | 沈小树
「 这 是 好 书 共 读 陪 你 共 读 的 第 46 本 书 」
亲爱的好书共读栏目书友们。很高兴遇见你。
前面三天的共读里,我们阅读了本书的第一部分,从人类的新议题开始,通过智人与其他动物的关系,找出我们这个物种究竟特别在哪里。从本章开始,我们将进入本书的第二部分“智人为世界赋予意义”。
下面开始今天的共读:第4章 虚构的力量
本次推荐阅读时间为20分钟左右,覆盖原书的第137页到第158页。
虚构的力量
狼或黑猩猩等动物,都活在一种双重现实之中:一方面很熟悉外在的各种客观实体,比如树木、岩石和河流;但另一方面,也知道自己的主观体验,比如恐惧、喜悦和欲望。相较之下,智人则是活在一种三重现实之中。除了树木、河流、恐惧和欲望,智人的世界还有各种关于金钱、神、国家和公司的虚构故事。
到了21世纪,新科技可能会让这些虚构故事更为强大。人类认为自己创造了历史,但历史其实是围绕着各种虚构故事展开的。单一人类个体的基本能力,从石器时代以来并没有多大改变,真要说有什么改变,也可能只是在衰退。但是各种虚构故事的力量在增强,它们推动了历史,让我们从石器时代走到了硅时代。
这一切开始于大约7万年前,认知革命让智人开始谈论只存在于人类想象之中的事情。而在接下来的6万年间,智人编织出许多虚构故事,只是这时的故事仍然规模有限、流传不广。
到了大约1.2万年前,农业革命拉开序幕,为人类提供了必要的物质基础,能够扩大并强化人际网络。农民深信各种伟大神祇的故事。他们为自己最敬爱的神兴建神庙、举办庆典、甘心奉献,双手送上土地、什一税或是各种祭品礼物。
因为神不会死,也没有后代互相争夺遗产,于是就累积了越来越多的财富和权力。
不用说,各种业务当然不会由神亲自动手,它们根本只是人类的想象,也只会出现在想象之中。所有日常业务都交给神庙的祭司(正如谷歌和微软也需要有血有肉的人来管理其业务)。然而,随着神名下的财产和权力越来越多,祭司开始无力应付。
障碍终于在大约5000年前被打破:苏美尔人发明了文字与货币。文字和货币让人类开始能够向成千上万的人收税,从而组织起复杂的官僚体系,建造出幅员辽阔的王国。
在文字出现之前,故事受限于人类大脑的能力,不能讲得太复杂,否则就没人能记得。但文字出现之后,忽然人类可以开始创造长篇复杂的故事,不再单靠人类大脑,而能记在黏土板、莎草纸上。没有任何古埃及人能记得法老所有的土地、税收和什一税数据,猫王也从未完整读过所有以他之名签署的合约;没有任何人真能对欧盟的所有法律和规章了如指掌,也没有任何银行家或中情局探员能清楚全球每一美元的流向。但这些细节都写在某个地方;把所有相关文件集结起来,就形成了法老、猫王、欧盟和美元的身份和力量。
文字让人能够以算法的方式组织整个社会。在没有文字的社会里,人类通过大脑完成所有计算和决定;而有了文字之后,人类就能组成网络,每个人完成巨大算法里的一个小步骤,而最后的重要决定由整个算法来判断。这正是官僚体系的本质。
文字带来了强大的虚构实体,组织了数百万人,也重塑了河流、沼泽和鳄鱼的现实。同时,文字也让人类习惯了通过抽象符号的调节来体验现实,于是更容易相信这样的虚构实体确实存在。
进入现代社会之前,大多数人并不识字,但那些重要的管理者通过书面文字这一媒介日益看到了现实。对于识字的精英分子来说(不管是在古埃及还是20世纪的欧洲),一张纸上写的任何事情都至少与树木、耕牛和人类一样真实。
文字记录的神圣性通常也会造成许多负面影响。1958——1961年,毛泽东领导的红色中国实行“大跃进”,希望让中国快速成为超级强国。为了把余粮转为财政金,并投入到工业和军事计划中,毛泽东下令将农业产量增加两倍甚至三倍。这项不可能完成的命令,从中央到地方,一直下达到村。地方官员不敢提出批评,还希望拍拍上级马屁,于是捏造出各种农业产量激增的假报告。这些虚假的数字又一路回传,每到一级就又夸大一些,在这里添上一笔、那里加一个零。结果,中国遭受了史上严重的饥荒,大量人口死于非命。
虽然从文字历史中处处可见这样的悲剧,但对于更有效率的行政管理来说还是利大于弊,至少从政府的角度看来是如此。没有统治者能够抵挡得住文字改变现实的诱惑,而如果因此导致灾难,补救的办法似乎也就是写出更多的备忘录,发布更多的准则、告示和命令。
我们可能觉得书面文字只是用来温和地描述现实,但它却逐渐变得威力无穷,因为它能够重塑现实。如果官方报告与客观现实有所冲突,最后让步的往往是现实。只要和税务机关、教育体系或其他烦冗的官僚机构打过交道,你就知道几乎没人在意真相,表格上写的反而才更重要。
随着官僚体系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多,他们变得即使犯错也无动于衷。这时,他们不再改变故事以符合现实,反而通过改变现实来符合他们笔下的故事。最后,外部现实终于与这些官僚的幻想达成一致,但一切都是强迫现实不得不做出这种改变。
现代教育系统有许多现实向文字低头的例子。如果我要量自己桌子的宽度,要用哪个度量衡单位无关紧要。不管它是200厘米还是78.74英寸,桌子的宽度并不会有所改变。但如果是官僚体系要衡量人的时候,用哪个标准差别就很大了。学校一旦开始用说一不二的分数来评估学生,数百万学生和教师的生活就会发生戏剧性的变化。
一开始,学校的重点应该是启发和教育学生,而分数只是衡量是否成功的工具。但很自然,学校很快就开始一心追求高分。每个孩子、教师和督学都知道,考试考高分需要的技能,与真正了解文学、生物学或数学所需的技能并不相同;每个孩子、教师和督学也知道,如果被迫两者只能选其一,大多数学校选的会是分数。
书面文字的力量,随着各种神圣经文的出现而达到巅峰。一代又一代的学习者习惯于从《圣经》《古兰经》或《吠陀经》中寻找着一切问题的答案。
实际上,人类合作网络的力量就是依赖于真实与虚构之间的微妙平衡。太过扭曲现实,力量就会被削弱,让你敌不过那些能看清现实的对手;但想要有效壮大组织力量,仍然得依靠那些虚构的神话。如果坚持一切都要百分之百的现实、绝不加入任何虚构,追随者肯定也不会太多。
你真的觉得,和农民大谈E=mc2 (爱因斯坦质能方程),就能让他们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吗?如果你真这么想,欢迎现在买张到阿富汗或叙利亚的机票,在那里好好施展你的才华。
就像法老统治下的埃及、欧洲的各个帝国以及现代的学校系统,这些真正有力的人类组织,并不一定都把现实呈现得清清楚楚。这些组织大部分的力量,都在于能够将虚构的信仰建立在一个让人顺从的现实之上。例如,货币的整个概念正是如此。政府制作出本身并无价值的一些纸张,宣布它们是有价值的,接着就开始用它们来计算一切的价值。政府有权强迫公民只能用这些纸张纳税,于是公民别无选择,至少得拥有几张。这样,这些钞票就变得真的有价值了,政府官员的身价也跟着得到肯定,而政府既然控制着钞票的发行,权力也就水涨船高。如果有人提出异议说“钞票只是根本没有价值的纸”,而且认真地只把钞票当成纸,那么他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。
虚构故事能让人类更容易合作,但代价在于,这些虚构故事同时也会决定我们合作的目标。因此,我们可能拥有非常复杂的合作制度,却只是为了服务于虚构的目标和利益。这样一来,虽然整个制度看起来运转良好,但出发点可能只是这个制度的标准。
学校的校长会说:“我们的制度很有用。在过去5年内,考试成绩已经提升了7.3%。”但这真的是判断学校的最好方式吗?
想评估人类合作网络究竟是好是坏,一切都取决于用什么标准和观点。评判法老时代的埃及,我们要看的是产量、营养还是社会和谐?重视的是贵族、底层农民还是猪和鳄鱼?历史绝不是单一的叙事,而是同时有着成千上万种不同的叙事。我们选择讲述其中一种叙事,就等于选择让其他叙事失声。
人类合作网络评价自我时,常常用的就是自己发明的标准,屡获好评也就毫不意外。特别是以虚构实体之名(例如神、国家和公司)而建立的人类网络,自然也就是从虚构实体的角度来判断是否成功。这样一来,宗教的成功就在于信众彻底遵循神的旨意,国家的成功就在于提升国家的利益,企业的成功就在于钱财滚滚而来。
虚构故事本身并没有错,而且有时还有其必要性。如果没有货币、国家或公司等人人接受的故事,复杂的人类社会就不可能正常运转。要先让大家都相信了同样的虚构规则,我们才可能一起踢一场足球;再让大家都相信一些类似的虚构故事,才能让市场或法庭真正发挥作用。然而,这些故事只是工具,不该成为目标和标准。一旦我们忘了这些只是虚构的,就会开始与现实渐行渐远。于是,可能只是为了“给公司赚很多钱”或是“保护国家利益”,就让我们掀起无边战火。公司、货币和国家,都只存在于我们的想象之中,是人类发明了这些概念,好让它们为人类服务;为什么最后反而是人类为这些概念服务,甚至牺牲性命呢?
在21世纪,我们还会创造出比以往更强大的虚构概念以及更极权的宗教。在生物科技和计算机算法的协助下,这些宗教不但会控制我们每分每秒的存在,甚至将塑造我们的身体、大脑和心智,创造出完整的虚拟世界。真要如此,再区分虚构与真实、宗教与科学将会变得更加困难,但又比以往更加重要。
(编辑:小书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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